我年调来湘大,一晃就二十七年过去了。80年进校,92年底退休,实际教学时间十二年。退休至今也十五年了。96年回香港定居,觉得好像一眨眼功夫,也过去十一年了。
回忆过去,道路坎坷曲折。我生于新加坡,小时随父母回原籍广东揭阳县乡下,在本村、棉湖镇和揭阳县城念过书,后又到香港念过书,年在香港新侨中学高中毕业后,回穗升学,考入中山大学中文系。毕业后由国家分配到湖南衡阳市八中任教,后调市教师进修学校任教。“文革”期间,上“干校”,进“牛棚”,于年因挖防空洞工伤在家养伤,至年调来湘大才开始上班。小册子《潮州人学普通话容易读错的字》(3万7千字),就是我工伤卧床时写的。我觉得睡在床上白白浪费光阴,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写点东西。我是潮州人,应该给潮州人作点贡献,就叫妻子拿块木板和纸笔来,把纸垫在木板上,睡在床上写的。后由潮州同乡、广东省高教局局长林川同志介绍给广东人民出版社,于年4月出版。
香港当年有四大进步中学:香岛,汉华,培侨,新侨。我就读的新侨中学,是一所新办学校。校长邓乃森先生,原任教于华侨中学,因不满该校校长亲台,便带领一部分进步师生出来另创新校,故称“新侨”。我当时也是香港的进步青年,我们非常痛恨霸占我国香港的港英当局,经常和它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。或在报刊上撰文批判,或上街游行抗议。如果香港不回归,我是不会再回香港定居的。
年初,中山大学中文系我的老师黄家教教授,要我到中大去,分担他一部分方言课任务;华南师范学院中文系,也派了系主任和现代汉语教研室主任,到衡阳我家来商量调我到华师的事。这两所学校后来都因为我年差点成为“右派”,而没有调成。
年,湘潭大学中文系副系主任刘庆云老师到湖北出差,见到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周伟民和唐玲玲夫妇,他们向她推荐我,说我是方言专业人士,正赋闲在家,建议把我调到湘大中文系来;并拿我年在中华书局出版的中大毕业论文《潮州方言》给她看。刘回校后向系主任羊春秋老师汇报此事。羊老师当即同意调我,并请学校人事部门发商调函。但年湘大的商调函到了衡阳市教育局之后,局里一直压着,不肯放我走。不是教育局不肯放人,而是市委宣传部部长刘茂发要教育局不放我走。后来没办法,我只好找市长杨敏之同志(原“‘五·七’干校”“牛棚”的“难友”),由他与刘茂发打招呼,才放我走。但到湘大之前,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知道我要调湘大,也积极争取我到师院去。师院中文系副系主任王大年老师,派青年教师贺凯林(衡阳人)利用寒假期间来找我,问我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,她乐意效劳。我请她帮忙誊正《衡阳方言》的一部分稿件,她照办了。她还告诉我:“王大年老师邀请你春节后到师院玩,到他家作客。”我和王老师都是从事语言研究工作的朋友,所以接受他的邀请。春节后,我出差到长沙,顺便去拜访王大年老师。王老师又带我到系主任马积高教授家和他见面。马当年曾任衡阳市八中校长。中午在王老师家吃饭时,他还请来一位吴启主老师作陪。席间,王以到厨房拿菜为由离开了。吴对我说:“我们师院是老牌学校,又在省会长沙,比新办的湘大好些;如果你同意调来师大,跟王大年老师说一声就行了!”我说:“不行!我已经答应湘大了。除非湘大调不成,我才能来师大。”他说:“等到人家不要才来,那就没意思了!要来就先来!”我说:“我答应人家的事决不反口。这是我做人的原则。”后来湘大知道师大也在争取调我,对我的调动工作就更加加紧进行。衡阳市委宣传部同意放我走之后,湘大派中文系副系主任刘庆云老师和现代汉语教研室盛新华老师,到衡阳市教育局为我办理调动手续。刘以党员副系主任的身份,向衡阳市教育局提出要为我清理档案。她怕经过“反右”和“文革”两大运动,有些捏造不实的材料塞进档案里;不能把这些错误的东西带到新单位去。依据有关政策,当时刘庆云老师把我档案里清理出来的材料,当着衡阳市教育局党委书记兼局长张中科同志的面销毁了。这些不实之词害我在文革中吃尽了苦头。我是年下半年调进湘大的。我的主要任务是开方言选修课和从事方言调查研究工作。在其他老师课时太多忙不过来的情况下,也兼教点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。在一般情况下,我上半年教课,下半年进行田野调查。湘中和湘南,是我调查的重点;后来还调查了湘北和湘东北。湘西和湘东,就分别交给谢伯端和喻深根调查。外出调查的辛苦程度,除经常和我一起走的谢伯端和陈立中之外,非亲身经历者,是很难体会到的!调查回来之后,材料整理和编写,又非常琐碎繁复;书稿完成之后,如得不到当地政府的资助,又难以出版。调查编写过程中,往往要自己先垫付不少前期经费,出不了书,连前期经费都拿不回来。我经常埋怨自己入错了门!我到湘大之后,对工作还是尽心尽力的,不管“反右”和“文革”对我伤害有多大。我提倡“好了伤疤忘了痛”,已经过去的,就让它过去吧,不要老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;主要是抓紧现在和计划未来,把过去被耽误的时间补回来。我几部科研论著的出版,也多数经历了不少困难和曲折。我年的毕业论文《潮州方言》(20万字),年寄给语言研究所《中国语文》杂志编辑部,由该杂志社作为《中国语文丛书》之一,交中华书局年出版。这本书的出版,算是最顺利的,不要补贴一分钱,还给点稿费。年,《普通话对照·衡阳方言词汇》(35万2千字)是由衡阳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和《湘潭大学学报》编辑部联合出版的,经费由市政府负担。当时的市长是杨敏之同志,我要求他拨款出书,他一句“可以嘛”,就由市财政局拨了款。年,《衡阳方言》(36万7千字)是由湖南人民出版社亏本出版的,没有要我补贴,还发给稿费。但跑这本书的出版,我起码跑了七八次,后来还是黎维新社长拍板,才得以出版。年,《临武方言》(36万8千字)的出版也比较顺利。先是临武县志办主任雷晓达同志(我校校友)到我家来和我签合同,要我为该县县志写方言志。纳入县志的方言志编幅肯定不大,但编幅小不等于可以少调查,依然要进行大调查,然后才加以浓缩。我带领陈立中和丁志明两位选修方言课的学生当助手,我记音,他们抄卡片和整理卡片,然后再把整理好的抄录下来。我们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。雷晓达、贺武法等同志经常到县招待所来看望我们和了解工作情况。我们辛苦了个多月,纪录和整理出大量材料。雷、贺等同志觉得,这么多材料,如果受到县志编幅的限制,大部分用不上太可惜了!于是决定出单行本,字数不限。又征得临武县人民政府的同意,出版经费由县人民政府拨给,交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。年,《常德方言志》(23万字)的出版,就比较麻烦一点。先是常德市志办主任叶荣开同志来我校和我签订合同,要我为他们调查编写一部《常德方言志》,篇幅限制在20万字左右。但调查编写完稿之后,小常德市并入地级大常德市,变成大市的一个区——武陵区,原市志办撤销。但大市的市志办主任不是叶荣开,他们不认帐,出版经费无着落。没办法,我找了管计划的副省长、我的学生汪啸风,由他写一封信给常德市管城建的副市长杨万柱同志(杨原是汪在常德地区当专员时的办公室主任),因为文化建设也是城市建设的一部分,由杨在城建费中拨款一万元,作为出版经费,交由岳麓书社出版。年,《长沙方言》(50万6千字)的出版,也是借助汪副省长写封信给长沙市委书记夏赞忠同志,由夏书记签意见,转给张明泰市长处理。结果,张市长批了两万元,作为出版经费,交市财政局拨款,把款拨给湖南出版社。但湖南社说两万元少了,后来又得到岳麓制鞋厂吴奇厂长的支持,赞助五千元,才由湖南出版社出版。下列是与人合著的:年,合著《古汉语知识详解词典》(任编委,万2千字),由中华书局出版。年,合著《普通话基础方言基本词汇集》(任编委,万1千字),由语文出版社出版。年,合著《湖南方言的动态助词》(38万3千字),由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。年,由我主编的《湖南省志?二十五卷?方言志》(万2千字),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。另在国内外各种刊物发表论文25篇,约25万字。年暑假,我的研究生陈立中毕业之后,我就在11月底办理退休手续。一退休就变懒了,就没书出了,尽管手边还有七八部书稿(宁远方言,嘉禾方言,江永方言,道县方言,湘阴方言,岳阳方言,临湘方言)也懒得到处奔跑,去争取出版经费。我年10月,回香港定居,准备翌年7月1日,迎接香港回归祖国,看英国人如何狼狈撤离香港。让全世界看看,我们中国人,才是香港的真正主人翁。我到香港定居之后,就更懒了,没有出版过像样的专著。也许是湘潭情结还没有解开吧,总觉得在湘潭工作了十多年,没给湘潭人留下点什么,对不起湘潭人!所以,现在又夜以继日地赶写《湘潭方言》,准备今年底或明年初,交湘潭大学出版社出版,为庆祝建校五十周年献礼!旋梯,起点就是上升!
作者|李永明
图片|张宇
排版|张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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