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吃,玉米,木薯,大米,甚至芭蕉,在科特迪瓦皆可作为主食。此处绕不开科特迪瓦的传统主食Attiéké:把木薯捣碎,发酵成颗粒物,蒸熟食用,一般配上鸡肉、鱼肉、蔬菜等。因此略带酸味,沾上酱汁,让人胃口大开,但饱腹感也很强。
Attiéké
此外,当地的厨娘大姐还送给我一碟面团,据说是用芭蕉、木薯加面粉研捣后加热水揉成丸,一般和油棕果熬制成的酱汁(saucegraine)搭配食用。感觉十分对味。后来一查,才知道这道主食叫“foufou”或“foutou”,音译成汉语是自带萌感的“富富”。
Foutoubanane
油棕果酱汁
我们的工作是给当地人进行农业技术培训。每堂课结束前,授课老师都会留出一段时间让大家提问。学员往往热情高涨,如果不叫停,问题就会无休止地涌现。不过,有时画风也会朝着诡异的方向跑偏。
某堂课上,老师展示了中国研发杂交水稻取得的成就:每个阶段的亩产都有突破,最近的一个阶段,亩产已经达到了15吨。此时,明显感受到大家的反应有点古怪,果然,到了提问环节,就表露出来了。有人问,杂交水稻在中国已经研发了40多年,亩产这么高,为什么在科特迪瓦还几乎是一片空白?时间差为什么这么大?有人问,你们总是强调科特迪瓦自然条件优越,可是我们的亩产没办法和你们的比肩,你们又能带来什么?……大家嚷嚷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有一个学员喊了暂停,补充道:“我们今天能用上智能手机,能获得更好的医疗服务以及日常生活中需要的各种新产品,都应该感谢中国的帮助。”正以为救场者降临,他却突然来了个急转弯:“可是杂交水稻这么多年还没有在科特迪瓦真正推广,你们是不是在这方面存在某种保护主义?”
事实上,一方面,从他国进口产品,特别是像作物种子这样关乎民生的生物产品,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、一厢情愿的事,即便一方有意,也需要和对方国家达成一致;另一方面,所谓“橘生淮南则为橘,生于淮北则为枳”,毕竟我国的自然环境和科特迪瓦并不完全相同,新品种在正式推广之前还需要在当地进行长期的试验。这是我们给出的答复。不论在哪个部门,只要从事外事工作,都应当拥有敏锐的感官、理性的头脑和出色的表达沟通能力。
令人感慨的是,那位提出“保护主义说”的学员,过后诚恳地说,如果伤害到我们的感情,他感到非常抱歉。人与人本身已很难完全互相理解了,何况是民族与民族。但只要拥有理解对方的愿望,并传递出这样的善意,隔阂和冲突就会少一些。
相比于坐在教室、面对PPT上理论课,学员们明显对实践课更感兴趣,因为他们并不是技术人员,而是在种植一线的农民,日常工作都在田间进行。育秧、抛秧、耕地、整地、堆肥、施肥……相较于抽象的理论,种种具体的操作能让他们更好地掌握作物种植的要领。到了田里,他们变得更加生龙活虎,烈日当空自不必说,即便遇上大雨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。一位学员Fran?ois告诉我,不要为衣服沾上的泥巴烦恼,应该骄傲,因为那才是劳动的标志。所以后来,我一直没有清洗自己背包上的污泥(其实也为工作忙没时间洗找到了合理的借口)。
劳作的人间
非洲人能歌善舞的特点,在年做青奥会志愿服务和大三在法国交换的时候,我已耳闻目睹,这次的感受更加深刻。我们给学员举办了派对,这是培训的高潮和尾声。只需给一点节奏,他们就可以即兴表演一段舞蹈和说唱,一人领头,众人附和,节奏划一,连声部都自动分好了。他们把我们团队每个人的名字都编到了歌里。和课堂提问环节一样,如果没人叫停,狂欢就会无休止地进行,他们像被激活了一样,会持续兴奋下去。派对后的第二天上午,还有一节田间实践课,往返两个多小时的路程,他们坐在敞篷卡车厢里唱了一路。音乐似乎已经写进了他们的基因。
音乐,随时随地
科特迪瓦有60多个民族、60多种语言,居民的宗教信仰也是多元化的。这也许可以解释他们对他者展现出的包容性:对中国文化,他们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。
项目负责老师曾在某天吩咐我第二天给学员们上中文课,毫无经验的我,当晚一边备课,一边担心零经验的自己会是个糟糕的老师。事实证明我把难度夸大了:课堂效果好得出奇,大家过于热情,以至于课堂秩序有些混乱。在我教给他们一些基本的问候语之后,他们就这那地问开了:“来吃饭”怎么说?“先生”、“女士”怎么说?“一二三……”怎么说?“哎呀”怎么说?……这才发现,面对从没有接触过中文的外国人,作为一个说了二十多年中文的人,在不备课的情况下教会他们简单的日常对话,你可以有也应该有这个自信。
中文课堂
因为对中国文化缺乏了解,他们提出的问题千奇百怪:“你杯子里泡着的叶子是什么?是药吗?”“中国人是不是都会功夫?”“你们国家有没有专门为李小龙设立一个纪念日?”“中国人是不是不和外国人结婚?”……就个人而言,过去我对提问往往有种隐隐的害怕,担心自己的问题过于无知,会烦扰到他人。但是面对这些问题,我自问是否感到不耐烦?并没有。我反而非常乐意去回答这样的问题。这表明对方对我们感兴趣,表明他者与自我之间交流渠道的打通,尽管偏见依然存在,但他们在这些偏见后面加上的是一个问号而不是句号,随时准备打破偏见。想到这里,你对于未知世界的畏葸难道不会大大减少吗?
科特迪瓦既有车水马龙的都市风光,也有原始粗犷的自然景观,城乡差距显著。我所在的村镇,相比于阿比让,是另一番更具代表性的景象。在那里,每天早晨我都伴着屋外后厨锅碗瓢盆的撞击声、非洲妇女爽朗的笑骂声和孩子们的追逐嬉闹声醒来。记得某天早上刚起床,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,我隐约看到窗前的空地上,有个在阳光下洗澡的人影,伴着断断续续的歌声。感觉自己很幸运,除了繁华的首都,也能到乡下体验真实的野性非洲。其实,这样的平行世界可能存在于任何角落。
乡下集市
村中教堂
夜幕下的阿比让有一位学员曾对我说过:“中国对我而言是一个只存在于梦里的国家。”在到达科特迪瓦之前,非洲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?这是一片我以前不曾想过会踏足的土地。因为陌生,所以神秘。我们对第一次的畏惧就在于缺乏了解,对第一次的好奇也在于缺乏了解。我们不知道有哪些事物,既验证着我们的想象,又冲击着我们的成见。知行之间,孰难孰易?
第一次踏上非洲的土地后,一系列“第一次”接踵而至:第一次从事口译工作,第一次教汉语,第一次和非洲人跳舞,我的法文名第一次如此高频率地被使用……想到《一一》的一个片段,作为结尾吧。第一次的背后,就是生活无限的可能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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